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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难中的陈萍萍的影子以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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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冰云一只手断了,无力地垂在腰侧。他看着长公主,目光显得有些黯淡,胸口处的闷痛让他知道,先前一触之下,自己已经受了内伤。长公主身边这些君山会的高手,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

    此时十三城门司处已经被兵士们重重围住,长枪所向是小言。长公主身旁几名君山会高手中分出两人,向着言冰云快速的逼近,手中持的利刃,透出一股死寂般的味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如果陛下当年听安之的话,将君山会扫荡干净便好了……”临死之际,言冰云不自禁地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也没有奢侈地乞求上天神庙能够给自己脱身的机会,只是沉着脸,在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枝令箭,既然城门司处有变,他必须赶在自己死前,向皇宫里的范闲,通报张德清要命的背叛。

    言冰云的食指抠住了令箭的环索,看着愈来愈近的那两枝黑sè剑影,瞳孔微缩,吐出一口浊气,双唇紧紧一抿,用力地一扯。

    嗤的一声,令箭燃了起来,却没有腾空而起,因为一记小小的力量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一拔微热的液体撒到了他的手背,让他心头一颤,这枝令箭斜着飞了出来,没有飞多远,便shè到了一位城门司士兵的胸口,噗的一声微微炸开。

    言冰云没有低头,余光也瞥见了自己手上满是鲜血,在哗哗的流着。

    …………当他的食指伸入环索时,离他最近的那名君山会高手的眼中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事物,然后这名高手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血线在刹那之间迅即扩展开来,变成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可以看到这名高手白森森的喉骨,异常恶心的气管食管和模糊的血肉。

    咯的一声,那名高手冲到言冰云面前,啪的一声,就跪了下来,被这冲击力一震,被割开一半的咽喉无力系住自己的头颅。他的脑袋以后颈处的椎骨为圆心,颓然无力地翻向后背。

    倒过来的那张苍白死人脸瞪着大大的眼睛,瞪着被高手和士兵们层层保护住的长公主和张德清。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他的喉管处喷了出来,击打在言冰云的手上,把他整只手都涂抹成一片鲜红,也极其凑巧地让那枝令箭没有升上天空。

    而另一名掠过来的君山会高手,所面临的下场更为凄惨。他根本没有冲到言冰云的面前,他的眼光只是捕捉到火把照映出来的一个淡淡影子从自己的身前掠过,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咽喉处一凉。

    一柄秀气而无光泽的剑,从他的右后方刺了过来,异常稳定无情地在高速之中,刺穿了他的脖颈,从另一方伸了出来。

    嗤的一声,剑尖如毒蛇的信子般一探即缩,闪电般地离开了他的脖子。而这名高手浑身上下的真气与生命,也随着这把离开自己脖颈的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双眼像死鱼一样瞪着,单手意图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上的任何一丝肌肉。

    他开始腿软,开始眼黑,开始失禁,整个人倒了下来,像葫芦一样在地面上滚着,一直滚过言冰云僵立着的身躯,碰触到城门司衙堂高高的门槛才停了下来。

    血气盛,秽臭的味道也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

    …………一只如同地狱里伸出来的剑,于电光火石间,用极其yīn怖的手段了解了两名君山会的高手。根本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是怎么回事,即便是被救了一命的言冰云也反应不过来,惊愕地站在了原地。

    然后他感觉到了整个人的身体一轻,下一刻,他已经被一个黑影提着脖子,飞掠到了城门司衙堂之上,沿着高高城墙下的yīn影,向着京都里的黑暗遁去。

    黎明前的黑暗,愈发的浓重。

    而在那些意图围杀言冰云的众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更为恐怖的场景,一个黑影仿似无声无息间在人群中出现,轻描淡写又异常迅猛地杀死了两名高手,提着言冰云,就像提着一只破麻袋,便在这么多人的围困中,轻轻松松地脱身而去。

    因其轻松,所以可怕,啪啪啪三声响,言冰云已经被此人救走,而城门司的官兵连手中的弓箭都没有来得及抬起来。

    这个黑影究竟是谁,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被高手和士兵们守护在最后方的长公主,脸sè有些微微发白,她挥挥手驱散身前的下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那个黑影逃走的方向,不知道心情如何,只能看见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监察院……确实很可怕。”

    这位京都叛乱的主谋者心里想着,不过并没有太多挫败的情绪。既然今rì来的是这位天下第一刺客,以此人最会杀人的名号,用这种本事来救言冰云,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

    不过,应该影响不到什么了。

    李云睿这般想着,眯着眼睛看着城门处的士兵。此时天已经渐渐要亮,地平线下的太阳,开始放出无数的小银鱼儿,让它们腆着肚子反耀自己的光辉,渐渐驱走京都那浓厚的黑夜。

    火把已经显得不那么明亮,熹微的晨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一道的影子。

    ——————————————————监察院当然可怕,八大处里藏龙卧虎,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甘愿遮了自己的容颜,舍了往rì容光,投身于庆国伟大的特务事业之中。这股力量绞在一处,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即便是庆国最强大的皇帝陛下,也一直有些暗自jǐng惕。

    因为名义上监察院是庆国皇帝直管的特务机构,但是所有人都清楚,监察院能够吸引那么多好手效力,能够在庆国强横地存在三十余年,全因为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跛子。

    如今的京都只有一千余监察院官员,却已经显得如此可怕,突入皇宫,压制刑部,强开天牢,收服京都府,于一夜之中,将整座京都翻了个天。

    范闲计划的好,言冰云执行的好,但能达到如此效果,还是依靠于监察院官员们强大的组织力与铁血般的服从。而这些监察院独有的特质,都是陈萍萍这位老跛子和第一代的八大处头目们花了数十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铸入到了监察院的灵魂之中。

    所以监察院最厉害的不是黑骑,不是范闲,也不是那位天下第一刺客,而是陈萍萍这个人,以及这个人所代表的东西。

    但很奇妙的是,太子长公主谋划了大东山刺驾一事,长公主也深知监察院的厉害,但似乎对于监察院投注的注意力还是太少了一些。至少在满心不安的太子看来,如果自己要登基,不先控制住陈萍萍,谁敢去坐那把龙椅?

    好在陈萍萍中了毒,又被隔绝在京都之外。

    太子本以为这是姑母一手cāo作,但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李云睿没有一丝关系。

    李云睿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对付京都外的陈园和那个轮椅上的老人,不是因为她不看重陈萍萍,也不是因为她认为陈萍萍是永远无法消灭掉的老怪物,而是因为她有一个秘密。

    …………秘密只是一个人的秘密,计划中其余的人并不清楚。陈萍萍被东夷那位用毒大师药倒的消息传入京都后,所有人都心中一惊,以为这位老跛子是在伪装什么,可是当大东山圣驾遇刺的消息也传来,太后令陈萍萍马上入宫,陈萍萍却依然留在了陈园中……所有人都开始在猜测什么。

    难道陈萍萍真的中了毒?于是有位与陈萍萍打了数十年交道的老人,开始动心,动念。这位老人对陈萍萍一直有份暗中的jǐng惧,不将他杀死,心中绝对不安,而如今的情势又是大妙,所谓趁他病取他命,不趁此时要了陈萍萍的命,老人家觉得对不起自己。

    所以种白菜的秦老爷子在离开京都重掌军队,在自己的儿子重新收回京都守备师的权柄之后,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屠了陈园。

    …………今rì之陈园已成荒土。

    在范闲眼中,比江南明家园林还要华贵奢侈的陈园,此时已经变成无数处黑灰一片的残墟。那些华美雅致的园林,已经烧成了黑土,那些jīng致大气的房屋,已经变成了无数半截石墙,四处犹有青烟冒着,只是已经没了那种灼人的温度,看上去异常凄凉。

    若范闲看到这一幕,只怕会心痛的要死,破口大骂那些不知道珍惜的家伙。然而由古至今,军队是最不需要艺术审美观的存在,所以当秦家的一枝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陈园之后,理所当然地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的原因和八国联军那把火并不相似,八国联军这些强盗以认为东西太多,搬不走,所以干脆烧了也不留给国人。而秦家的军队之所以放火……是因为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抢到,什么人都没有抓到!

    陈园外那些曾经令范闲心惊胆颤的陷井机关依然存在,秦家的军队死了三百余人,才突进入陈园。然而在陈园之中,他们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园,传闻中中毒卧床的陈院长不在园中,他那些美貌的侍姬也不在园中,仆妇下人不在园中。所有的人似乎早就已经撤走了,而且撤的异常干净,连陈园墙壁上挂的那些书画,都被取了下来。

    陈萍萍喜欢那些书画。

    这只由秦家控制的军队,主要由京都守备师构成,领军的乃是秦家二代的一位将军,与秦恒乃是堂兄弟。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空荡荡的陈园,想到自己领军来攻,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只占了一个空园子,有些忍不住要吐血。

    大怒之下,这位秦将军放了一把火。

    于熊熊火焰之中,他命快马回报元台大营,而自己却不敢领军而回,因为秦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既然对陈园动了手,那便一定要把陈萍萍杀死,才能回军。

    无可奈何,他只好抹了平rì里的骄傲,恭谨地向身边那位黑衣人求教。这名黑衣人是老爷子派过来帮他的,在军队攻来的路上,便曾经说过,陈园此时一定空无一人。

    其时这位秦将军还有些不信,然而此时却不得不信,在心中叹息,毕竟是监察院里的元老,对于陈萍萍的厉害与算计要清楚的多。

    蒙着脸的言若海,骑马站在秦将军的旁边,说道:“既然院长走了,那么将军便要做好心理准备……在短时间内,你不要想着抓到他。”

    秦将军一愣。

    言若海看了他一眼,讥讽说道:“不要忘记,他是陈萍萍。”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一扯马头,行出了陈园,不忍再看身后陈园里的熊熊烈火一眼,心想这位放火烧了陈园的将军,将来不知道会被院长大人剐成什么形状的人棍。

    他是秦家的人,这个秘密看似只有秦家知道,太子和长公主那边并不清楚。然而他是监察院的人,这个秘密真的只有监察院知道,秦家当然不清楚。

    …………京都渐成危困之都,各路郡有奏章入京,京都却没有什么旨意出来。好在如今这时代信息交流不便,所有人都习惯了慢数拍的节奏,所以京都外围的州郡就算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因为京都的危局,而人心惶惶起来。

    至少在眼前这几rì,整个庆国除了京都和东山路外,一应如常的太平着。

    渭州的清晨与京都的清晨并没有两样,本应在京都处理皇位之事,或者应该在陈园之中治毒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大人,抬眼看了一眼四合院天井上空的那抹天光,皱了皱眉头,开始举起筷子,吃着稀粥与包子。

    往常在陈园中,老人家也喜欢吃这两样东西。

    当太后的旨意传达到了陈园之后,这位庆国特务老祖宗,便马上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收拾行李,然后……却没有回京,而是异常快速地……溜了。

    范闲和大皇子站在皇城上愁眉苦脸想落跑的事情,没想到他们最亲近的长辈,在这方面比他们做的要干脆利落的多。

    一行马车从陈园出来后,便在京都南方的乡野间绕圈子。而车队身后那只秦家的军队,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这只车队的下落,意图一力扑杀。

    然而陈萍萍并不着急,车队也没有加速,甚至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只是勾引着那只军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打转。

    车队在京都南转了三个圈,那只军队也跟着转了三个圈,之所以一直没有碰上,除了监察院在京外民间强大的情报系统和匿迹能力,当然是因为那只军队拥有一个很优秀的向导帮手。

    言若海带着秦家追杀陈萍萍,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只要陈萍萍不乐意,那么他们永远也追不到。

    像旅游一样的逃难车队,终于在京都南第一大州渭州的城外某处庄园里停了下来,因为陈萍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陈萍萍在喝粥,他的牙还挺好,也没有靠着墙壁。但坐在他身旁的那几位监察院老人,看着院长的眼神,总觉得他有些无耻。

    京都里闹成那样,您的两位子侄正在出生入死,您怎么就忍心自己跑了?

    围着陈萍萍早餐桌坐着的有三个人,一位是在陈园里服侍他数十年的老仆人,一位是当年范闲曾经在监察院天牢里见过的七处前任主办,那个光头,还有一位则是与王启年齐名的监察院双翼之一,宗追。

    庄园的后方隐约传来妙龄姬妾们起床后洗漱玩笑的声音,这些女子并不知道自己这行人是在逃难。

    三名监察院元老的脸sè不是那么好看,宗追抿了抿嘴,湿润了一下因紧张而干渴的双唇,说道:“追兵已经近了,院长……还是做些打算吧。”

    “马上他们就要调兵而回,这个事情不着急。”陈萍萍放下筷子,好整以瑕地擦了擦嘴,说道:“你们出去安排一下。”

    “是。”宗追和那位光头七处主办领命而去。

    院中只剩下陈萍萍与那位老仆人二人。便在此时陈萍萍忽然咳了起来,咳的很难受,老人的脸变得血红,迅即又变成惨白,唇角渗出了一丝血丝。

    老仆人哭着说道:“老爷,得把费大人喊回来,不然这毒怎么办?”

    原来陈萍萍竟是真的中毒了!他坐在轮椅上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毒不死人,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老爷……京里有些危险,难道您就真的不担心小范大人?”老仆人看了陈萍萍一眼,小心翼翼问道。

    陈萍萍苍老的面容上,皱纹忽然变得更多了起来,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如何能不担心?不过即便事败,想来他也能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成。”

    老仆人心想,事涉皇位之争,如果小范大人真的败了,如何能活下来?而且如果让太子真的继承大统,只怕自己这一行车队,在这茫茫庆国大地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栖身之所。

    老仆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大喜过望说道:“对,还有范尚书和靖王爷一直没出手。”

    这些天来,陈萍萍时常与手下那些老家伙商议京都局势,老仆人一直在旁听着,对于京都实力对比,也算是有个极为清楚的认识。如果十三城门司真的失守,叶秦两家的大军入京,监察院哪里抵挡的住?除非是范建和靖王爷手中有可以翻天的力量,陈院长才敢安然坐于轮椅之中,不替范闲担心。

    “靖王和老秦头一样,只会对着土地发脾气。”陈萍萍微嘲说道:“范建此生胜在隐忍,却也败在隐忍之一,他手头哪里有足够改变时局的力量?怕宫里疑他,这些年来,咱们的范尚书可是隐忍的够呛,这下好,把他自己也隐忍了进去。”

    说完这句话,陈萍萍沉默了起来,他知道范建最强大的力量在哪里,可问题是陛下此行祭天,竟是把那批人一个不剩的带走了,还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啪啪啪啪,几只白sè的鸽子顺着晨光的方向飞入了庭落之中,老仆人上前捉住一只,捧到了陈萍萍的身前。

    陈萍萍解开鸽脚上的细筒,看着上面的文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后召来监察院的下属,沉声命令道:“依前rì令,全员行动,继续封锁东山路的任何消息,朝廷前往接灵的队伍已经快要到了。”

    “是。”

    …………许久之后,陈萍萍才从一种失神的状态里醒了过来,直到如今,这位庆国最厉害的yīn谋家,终于感到了一丝无力,也许是毒药的力量,也许是苍老的力量,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与……淡淡的失望。

    “范闲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不知道是安慰老仆人还是安慰自己,陈萍萍平静说道:“至少我替这小子引了六千大军,他的压力会少很多。”

    “要知道,要让一个人死亡,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陈萍萍推着轮椅往后院里走,老仆人赶紧推着。行过一个花坛时,看着坛中秋初里瑟瑟发抖的小白花,陈萍萍面sè不变,却是停了下来,观看良久,然而缓缓佝下身去,摘了一朵,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的耳上。

    老仆人笑了笑,推着他进了后院一座厢房。

    进厢房的时候,陈萍萍忽然对他说道:“范闲如果知道自己当爹了,一定会更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厢房里光线并不是太明亮,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正满脸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婴儿,这名满脸母xìng光泽的女子,正是那位在京都郊外范氏庄园失踪的思思,那她怀中的婴儿……陈萍萍推着轮椅上前,满脸疼爱地从她手中接过初生不久的婴儿,看着婴儿脸上的红晕和紧闭的双眼,弹着唇中的舌头,咕咕叫了两声,逗弄道:“小丫头真乖,你爹看见了,一定特别喜欢。”

    思思甜蜜笑着望着这一幕,忽然看见了陈萍萍额角上的那朵小白花,好奇问道:“院长大人,怎么插朵花?”

    “上次我一抱这孩子她便哭,看来是我长的太难看,今rì别朵花……看看,她果然不哭了。”

    陈萍萍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那种疼爱之sè是如何也做不得虚假,只怕他是真将怀中的小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一般喜欢。

    初初生产不久的思思,体力并不怎么好,望着陈萍萍忽然难过说道:“只是……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被陈萍萍接走的时候,思思也是吓了一跳,生产时婉儿和范府中的熟人都不在身边,有的只是陈萍萍安排的接生嬷嬷,这位姑娘家的心神着实受了很大折磨。

    不过她知道陈院长一定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府外生产,不自禁地竟想到了某些大户人家的秘密中去,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再过些天,范闲就回来了。”陈萍萍笑着安慰道:“产妇最紧要便是心情愉快,所以他才请我带着你出来走走。”

    这个理由明显有些牵强,但思思生孩子后脑子明显不大好使,竟信了。

    “你先歇歇。”陈萍萍竟是欢喜地一刻也不肯放开那个小女婴,对思思说道:“我抱孩子出去走走。”

    思思说道:“可不能吹风。”

    陈萍萍很乖地点了点头,在一个母亲的面前,抢人家的小孩子玩,总要乖一些。

    …………陈萍萍一路逗弄着女婴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对房间里的那个人说道:“给你瞧瞧,范闲的女儿。”

    那人被捆的死死的,一脸的不安伤心,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喜悦起来,说道:“院长,小姐取了名字没有?”

    他忽然看见陈萍萍发边的那朵小白花,灵机一动说道:“就叫范小花,大人他肯定喜欢。”

    取名大有捧哏之风的这位,自然便是范闲亲信王启年,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从大东山上逃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被陈萍萍绑在房中!

    陈萍萍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狗屁东西。”

    王启年明显瘦了一大截,看来从大东山逃出生天后,不知在路上经受了多少折磨,他看着院长怀中抱着的小女婴,喜悦之余,忽然想到自己在京中的家人女儿,想到正处在风暴中心的范闲,不知怎的,鼻头一酸,说道:“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女儿。”

    他哭丧着脸说道:“这究竟是什么事儿,怎么也想不明白。”

    陈萍萍一脸平静,说道:“我也不明白京都里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京都里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范闲站在皇城墙上,看着东边初升的朝阳,那红通通的一大片天穹,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叹了一口气。直到此时,还没有找到婉儿和大宝的下落,好在靖王府那边传来回音,父亲和柳姨娘均自安好,正在往皇宫的方向过来。

    屈指算来,思思的生产期也到了,不知道离奇失踪的丫头,如今好不好,孩子是男还是女呢?

    在所有的亲人当中,他最不担心的反而是临产的思思,因为既然府里默认了此事,接走思思的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陈园里那位孤老到死的老跛子。

    他此时担心的是言冰云。言冰云入了城门司,便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而且监察院负责回报消息的人也没有踪影。这一切预示着出了问题。范闲通知了大皇子开始做安排,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言冰云没有发出令箭。

    朝阳跃出地平线,范闲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感觉到人世间有些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美好当然不存在京都内。京都危矣,所以范闲必须自我安慰——在最危险的时候,一定有人会骑着五sè的彩云来打救自己。